01
“我梦见我杀了人。”
“什么时候？”
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“您杀了谁？”
“我忘了。”
“您为什么要杀他？”
“……不知道。”
“您怎么知道是您杀的他？”
“我听见那个人在求救。”
“他对您说了‘救命’？”
“不……他只是看着我，在大火里。”
“他是谁？”
“我忘了。”
“……请睡吧。”
一期一振跪坐在床边，给年轻的审神者掖了掖被角，安静地注视着他熟悉的面孔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她召唤出来。
他垂眼细细观察着少女陷入沉睡的脸庞。无知茫然又惶恐的情绪显露在她的眉头，如同每一次她遇见他一样，陌生着的，惊慌着的，期待着的，又害怕着的，无辜地站在门口问他是谁。
“我是……”
一期一振轻叹，伸手轻轻抚摸上少女的额头，指腹的温暖令他流连。
“梦里被您杀死的人。”
02
“我杀了人。”
“那只是您的梦。”
一期一振坐在少女的身边，耐心听她日复一日地在睡前重复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。
“我记得火。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，“我记得这里有被烧伤的疤，但是，也不见了。”
“这里原本就没有疤痕。”
“是么……那火呢？”
“……我忘了。”
“一期你怎么会忘？”她笑了，“这是我的梦呀。”
少女的声音虚浮在头顶，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下一秒就会穿透两个人的身体。
“梦里有火，像红色的海，一瞬间盖住我，速度太快了，甚至没有窒息和灼伤的痛苦……但也可能是太痛了，超过疼痛的痛，我记不清了。”
“很可怕的场景。”
“那个被我杀死的人也这么觉得。”少女轻轻说，“我听见了被火焰灼伤的时候，每一次，那个人都大声喊我的名字。”
她缓缓抚摸着被子上盘根错节的花纹，“普通人死了的确不能说话……然后我意识到，如果不是普通人，就可以做到吧？”
“就像一期你一样。”
哗啦。
一期一振听见达摩克利斯之剑碎裂的声音。
03
“你觉得这是亡灵对我的报复吗？”少女问，“我杀了他，所以他反过来利用梦境让我忏悔。”
“梦都是虚假的，您不必太在意。”
一期一振将清晨刚摘下来带着露珠的花插在玻璃瓶里，带着瓶子把它放在窗户下，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木头窗台上，留下一块明黄色的光斑。
“但自责是真的。总觉得我把那个人陷入了很痛苦的境地。”
“怎么会，您太多思了。”
“你最近好像很不希望我提那个梦。”少女走过来，随意用手拨弄着花瓣，“还有梦里那个人。”
“……不，我只是担心您的睡眠。”
“你说话的语气真像他。”
“谁？”
“梦里那个人。”
“……您记起来那个人的样子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少女摇摇头，“不过非要说长什么样子，我猜大概就是一期你的模样吧。啊，难道说你是那个亡灵的转世？”
一期无奈地解释，“付丧神并不存在转世。”
“是吗。不过我最开始看见你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，如果不是头一回当审神者，还以为我们之前认识呢。”少女看向他，阳光映入少女眼帘投射下点点光辉，刺目得令一期一振想要逃离这个并不拥挤的空间，“你也有这种感觉，对吧？”
04
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？
这种烂俗的如今三流电视剧都不屑用的重逢梗，正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一期一振的身上。
这是他第四次遇见少女。
时间仿佛和他开了个玩笑，每一次的轮回被召唤不管他如何祈求，睁开眼，十七岁的少女依然会出现在他眼前，重复着过往，对他说着相同的问候，露出相同的笑容，做着相同的梦，走向相同的结局。
一期一振看着少女温驯的眉眼，他仿佛回到了最初化身为付丧神，初次遇见她的时候。他记得少女浅笑着递给自己保佑平安的御守，记得偷偷亲吻过脸颊的心跳，记得……目睹她葬身火海的那一瞬间。
明白心痛的感觉了吗。
他仿佛听见时间问他。
但这还不够。
时间给了他第二次机会。
他再次与少女重逢、相识、相恋，试图阻止少女被大火湮没的命运。
然后，他收到来自政府的少女一家命丧火海的讣告，亦是来自时间的警告。
——这是对他违背自然因果的惩罚。
于是，当少女第三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，他开始学着退后一步，保持安全的距离，维持付丧神和审神者之间的关系，祈祷少女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。
这一次，他终于懂得了人世间常言的“命中注定”。
“我最近经常梦见一期大声叫我名字，好像我就快死掉一样。”第三次重生的少女笑着对他说，“不过我很开心，一期你这么关心我，就好像我的心情终于被回应一样。”
他听见少女说，“一直以来，我都很喜欢一期。”
命中注定般的爱恋，多么甜蜜又残忍。
他看见熊熊大火将她吞噬。
他听见遥远的时间的叹息。
05
『如果命中注定我与你相遇，谈一场一生一次的恋爱，你愿意吗？』
一期一振不知道。
火焰的痛楚恍若昨日，他仿佛堕入迷宫，无论怎么走，最后迎接他的都是少女的死亡。
“我在梦里总听见那个人在叫我。”对第四次重逢丝毫无知的少女躺在床上，看着天花板，“我不该杀他。”
一期一振走过去，坐在她身边问，“您为什么觉得是自己杀了他？”
“也许我们之间有仇，也许我对他亏欠太多，哪怕只是模模糊糊看见他的影子，也十分自责。”
“请不要责怪自己，您没有错。”一期一振轻轻说，“您并没有杀他。”
“那他为什么求救？”
“我想……他并不是向您求救。”一期温柔地看向少女，伸手将少女垂下的黑色发丝拂上耳畔。
昏黄的台灯光洒满房间，朦胧笼罩在两人之间，窗外偶尔有几声虫鸣，但很快又消失在风里。
“那是对谁？”
“……任何人，任何可能听见的人。”他看向窗外疏疏的竹影，以及竹丛下随风时而蹿动跳跃的猩红火光，“他希望有人能拯救您。”
06
一期一振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他依然只是一把刀，千百年安静地沉睡在大阪城内，等待主人带它出阵杀敌。
一片黑暗里他听见来自远方的召唤。
“你好，请问你是？”
他睁开眼，看见再熟悉不过的面容，带着陌生着的，惊慌着的，期待着的，又害怕着的站在门口。
“我是一期一振，栗田口吉光唯一的太刀作品。”
他屈身，单手置于胸前。
“嗖”地——
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悬于头顶。
END
——————
简单来解释下，就是一期一振永远也逃不出和婶相遇、两人相爱、婶死亡的轮回。
每次达摩克利斯之剑立起来就是死亡のflag
(话说每次更新没留言的日子真是寂寞如雪_(:ᗤ」ㄥ)_